506宿舍张小艺第一次,《最后的中专生》

按:《中师生》公众号得天下中师生的关注和支持,致力创建一代中师生的精神家园。今天,我们分享《回忆中师中专生活》公众号的作品《最后的中专生》。【原平台声明:经与作者协商,同意将小说《最后的中专生》发表在本公众号。本小说以80后最后一批计划分配工作的中专生的真实故事为素材创作。与之相关的以80后最后一批计划分配工作的

按:《中师生》公众号得天下中师生的关注和支持,致力创建一代中师生的精神家园。今天,我们分享《回忆中师中专生活》公众号的作品《最后的中专生》

【原平台声明:经与作者协商,同意将小说《最后的中专生》发表在本公众号。本小说以80后最后一批计划分配工作的中专生的真实故事为素材创作。与之相关的以80后最后一批计划分配工作的中师生为主题的院线电影项目《诗人与小鱼》已经启动,计划明年开拍,敬请关注支持转发点赞,并注意尊重知识产权。本小说有声传播申请,已经提交喜马拉雅录制,今年年底前上线。由于作者水平及经验有限,加之本故事以两个人之间的过于漫长的经历为主线,所以情节或许有些平淡。不过,我们尽可能用最真挚的文字表达最难得的故事,相信最终剧本和影片会有更大提升。上个世纪计划体制下,全国中师生中专生培养超过一千万,他们当然会有自己的想法和表达,本小说也是这其中若干文学爱好者的努力的一部分。】

06宿舍张小艺第一次,《最后的中专生》"

原题:《最后的中专生》

来源:《回忆中师中专生活》公众号(授权转发)

故事梗概:

生命可以无限延长,我们可以等待鹅卵石也被化为沙砾。只是格局常常比命运重要,并造就出某些难以逾越的距离!

黎小新和孙宜静原本天各一方,后成为中专同学,早恋不久,因毕业统一分配自行分开。后虽竭尽全力,却难以再合。

毕业20周年的同学会马上就要召开了,他们和他们的同学,都在期待或想象着什么?

这是一代又一代计划体制时期的中专生中师生特有的故事和命运!

1.第一章 相识

1.1 离开新疆

1996年8月下旬的某个中午,在新疆乌鲁木齐南站站前广场,一个穿行在各色人群中的女孩尤其引人注目。

她背着小牛仔包,提着一口新买的小皮箱,脸色略显疲倦但目光清澈,和这片虽然贫瘠却一如既往的大西北荒原分享着类似的纯真本色,在自我中透露出某种源自本能的坚定。在火车站周边的违法犯罪活动还没有得到有效遏制的那段时期,在警察叔叔眼里,这种眼神的孩子很难成为诈骗犯相中的目标。

站前广场人员混杂。一个小孩举着一张纸牌拦住了孙宜静,纸牌上写着:求回家路费,只需要两元。孙宜静于是停了下来,塞给这个小孩一小包葡萄干,然后解释道:“我马上要进站了。来不及把背包的零钱给你,这小包葡萄干你收下吧。”说完就径直前往进站口。

她叫孙宜静(17岁),从南疆乘坐长途汽车辗转了72个小时才来到乌鲁木齐,此时正准备转乘火车前往内地的一所政法类重点中专就读。站前广场人来人往,既有来自新疆各地准备乘坐火车外出的本地人,还有从全国各地乘坐火车来到新疆的各路乘客,这里是他们交汇的中心。大部分人都经历了漫长的旅程,当到达这个暂时的终点时,累得都像一帮逃荒回家的难民,满脸菜色,一身尘土,连眉宇间都携带着翻山越岭之后所留下的五味杂陈。

对于像孙宜静这类放弃进入高中、选择就读中专争取尽早就业的初中生来说,更为艰远的征程才刚刚开始。中考结束填写志愿后没过多久,他们很快得知,这一届中专生有可能会是最后一届国家计划统一分配工作的生源类型,称他们为“最后的中专生”或者“末代中专生”都不为过。因为在这之后,中专生包括中师生(师范其实也是一种专业)由国家负责统一分配工作的计划体制被全面废止,就读中专中师从此不再是那些家庭经济条件普通的农村初中生的第一选择。这是一个大变局的时代,个体的命运与时代的逻辑因此将更加紧密的交织链接在一起。无论作何选择,你的人生从此将更加深刻地打下时代的各种烙印。而你的灵魂与自我,将会在这一场远未休止的与时代的深度对话中,追寻并表达出你的存在方式及意义。
尽管孙宜静复读一年才勉强考上中专,但这对于她的父母和家庭来说,却是一个重大而成功事件。这一成功虽然远远没有达到光宗耀祖的程度,但却意味着他们的女儿毕业后就可以在政府机关手捧铁饭碗,在正常情况早晚还能谋个一官半职,在街坊邻居面前也颇感光鲜。当然,对于孙宜静父母来说,这同时又意味着新的压力和随之而来的一刻也不能解除的担心。不只是他们的女儿才17岁就要离开父母前往远方,还在于表面文雅的孙宜静,在内心深处总潜藏着一些不服从安排的不安定因子。这些弱点或问题,只有天天陪在身边父母才能看得清楚。长期在边疆民族地区政府部门工作的孙宜静父母,在理解人的问题上,较之普通群众还是有一些天然优势。孙宜静父母的这些压力和担心,都化为了临行前的千叮万嘱,并简化为每次来信或来电开头的约法三章:不准耍朋友,不准不及格,不准挨处分。


1.2 火车上的首遇

绿皮火车一路前行,从西北折向西南。想要到达的远方之远,常常只有在每个大站停留的那几分钟里,你才会突然醒悟。那些中途上车的后来者,还需要一些时间和心境的累积,才能体会何为距离。由大西北和大西南一望无边的沙漠戈壁、雪山草原、平原丘陵所架构的弘大背景世界,似乎拥有一种慈祥的力量,使得游客在时间和空间的不停流逝和不断拉升中所感受的种种不适,因此变得舒缓许多,也就可以让他们在旅途的疲惫之余,可以稍显从容地看看远方,再注目一下身边的人头攒动。
火车进入川陕甘交界区域后,便连续经过秦岭地区难以计数的隧道和桥梁,孙宜静坐在座椅上,光和影不断交错。

当火车逐渐驶入四川盆地时,天地间就渐渐呈现出另外一番模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温润、鲜活、生动了起来。那些即将到达自己终点站的乘客,似乎也逐渐被这布满生机的窗外世界慢慢唤醒,并因此活跃了许多。车厢里开始有人提前收拾行李,并愉快地宣布自己即将到家了。
终于出现了一小片平原。不久,火车在一个大站停留了十分钟,中途上下车的人比之前任何一个车站都多,大家都被这一波新的变动所惊扰,孙宜静也不例外。

一位新上车的和孙宜静年龄相仿、个子不高的男生,背着一个高度差不多和本人的脑袋平行的大牛仔包,坐在了她的座椅后面。两人的座椅背靠背,都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

男生在地上捡起了一张废报纸垫在座椅上,再整个人站了上去,费力地把大牛仔包塞进了座椅顶上的行李架。当他放好牛仔包,准备从座椅上下来时,身体突然有点失控,右手一不小心轻轻碰到了孙宜静的头发。

孙宜静被碰到之后,小声叫了一下“啊”,这位男生立刻慌张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忙说:“对不起!没站稳!”

男生自个儿坐下后,慢慢平静了下来,然后出神地望着车厢里的拥挤不堪,以及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

男生很快打起了瞌睡。但没过不久,火车在一个小站停留片刻,他被弄醒了。睁开双眼时,他发现火车上坐满了许许多多年岁相仿、略显稚嫩、书卷气稍浓的男生女生,他们大多是来自全国各地、又前往全国各地的中专学校准备报到开学的中专生。

这个时间点并不是本地就学的高中生开学报到的时间。“难道背后这位男生,也是读中专的”。孙宜静平静了几秒钟后,认真地把刚才的这个理解记在笔记本里,然后继续养神。她开始启用这款新的小笔记本,在接下的三年里零零散散地记录新生活的点点滴滴。“两夜两天”的第二段旅程即将结束,孙宜静有一点兴奋了,她开始毫无章法地想象到达终点后的所有可能:宿舍、操场、教室、同学、老师还有郊游。
坐在孙宜静背后的这位男生叫黎小新,当然你也可以说孙宜静坐在黎小新的背后。黎小新是农村知青后代,世代住在这个盆地少有的这片大冲积平原最边缘的农村,在家门口就可以随时仰望盆地边缘连绵不绝的崟华山脉及其高耸的山峰。

一个月前,黎小新刚刚考上了政法干部学校。全班考上中专的同学就两个,大家都称他从此跳出“农”门,毕业以后就是国家干部了。中榜之后,他观望远山时的感觉,总有一些语言难以表达清楚的变化,不知道是自己长大了还是因为新的人生选择悄然无声间改变了原有的心境。这个暑假没有了补习,也不好意思去找落榜的同学玩,心绪反而有些焦躁。
“沿着视线一直往前走,能不能到达大西北的沙漠和戈壁?一路又会是怎样的风景?这也许是一趟有意义的旅程,只是生活为什么需要这样的意义呢?为什么我会去思考这些问题,是考上中专后太闲了,还是因为自己真的没有想清楚这些应该明白的道理。”这样追问和不解,在黎小新脑子里重复了好几次。

暑假的生活有些懒散,每天下午吃完饭,他都喜欢一个人半躺在院坝的椅子上,趁着日落前后的余光看点闲书。或是在夜色降临后,偶尔仰望一下天上的点点星光。

到达终点站了,黎小新提前挤到了更靠近车门的位置。在经过孙宜静的座椅时,他没有刻意去注意身旁的那个她。黎小新只有16岁,这个年龄段刚刚考入中专的男生,先前的生活都是起早贪黑、两点一线,没有时间去接触外面世界的丰富多彩,女生在他们的脑子里更等同于“女同学”的概念。初中班上不乏有长得活泼可爱的女生,不过在升学的重重压力之下,这种看到漂亮女同学时赏心悦目的兴奋感常常只有那么一丁点,而且很快就会如烟云般消散掉。

孙宜静不急不慢,抬头用余光看见了站在旁边的这位自己曾经琢磨了半分钟的男生。她知道了他的模样,这是那种不论是身材、相貌、神色,都不是特别占优势的男生,不过当这些元素被合理地组合在一起,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了。武侠片里那些才貌双全、玉树临风的男主角,多半是虚构的,在现实中往往可遇而不可求。孙宜静稍微长大了一些后,母亲就常常告诫她:“以后上班了找男朋友,也要找像你爸这种普普通通、经济适用的人,结婚前他比我长得好,结婚后家里什么事都他承包,我少操了很多心。所以婚后十多年了,大家都说我比婚前变年轻了。”虽然还是少女的孙宜静对于母亲的这些唠叨并不感兴趣,但当它们经常在你耳边绕来绕去、不断重复后,你很容易不自觉受此影响,最终产生润物无声、潜移默化的效果。因为坚持,所以相信,这或许就是宗教总是要求不断重复某种仪式和言语的理由吧。

黎小新的牛仔包应该是被小偷用刀片划破了,留下了一道整齐而新鲜的缝隙,其长度刚好不至于让包里塞的东西掉下来,再粗心的人一眼都能看清。难道这就是所谓“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典故的另类由来,孙宜静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差点笑了,然后下意识地喊了一下:“同学,你的包坏了”。车厢里太嘈杂,黎小新没有听见孙宜静的提醒,径直走出了车门。

没有同伴,孙宜静一个人带着行李,渐渐落到了人群的最后。她来到站前广场的新生接待处时,刻意张望了四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是在寻找之前的那位男生,只是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可能是其他中专学校的学生,或者已经先上了刚刚离开的那趟校车,还有可能只是初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的农村学生吧。”孙宜静得出了一个没有确定答案的判断。

这时,校学生会的女干事大声喊道:政法学校的新同学们,赶快排队上车了。这趟车不坐,就还要再等半个小时。于是大家一拥而上,校车的空位很快被填满。

周围的一切都是从未见过的崭新世界,高大繁华的商厦、川流不息的人潮和拥挤不堪的道路。孙宜静透过校车的玻璃窗,仔细地观望着这一切,表情有些凝住了。

1.3第一次班会

新生到校后,先在各自班主任处报到,接着去领取床单被子等生活用品,然后前往各自寝室收拾东西,这才是他们即将驻扎三年的铁打营盘。同寝室的同学都忙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互相介绍。刚好遇到老乡的,往往兴高采烈地握手或拥抱。学校商业中心有直拨电话的店铺门口,新生排着队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有些收拾完东西的同学,都开始三三两两一起在校园里转悠了。他们的年龄稍小,眼神兴奋专注而略带疲惫,很容易看出就是刚来报到的新生。

孙宜静他们的班主任叫汪家惠,素以严厉著称,搞起班级管理来总是雷厉风行,在学校颇有人气。她的丈夫是学校人事科科长,据说脾气特好,两人性格刚好互补。

果不其然,报到当天的晚上,班主任汪家惠就要求召开第一次班会。大家人困马乏,外省同学更是叫苦连天。但这是班级管理继续保持全校领先,让来自全国各地的高才生以最快速度收心的大好时机,班主任汪家惠是一定不会把这个节骨眼上的重要会议拖到第二天的。汪家惠的女儿也和同学年龄相仿,她太懂这拨孩子一放就松的习惯套路。

全班同学都坐在教室里,满脸兴奋,又满身疲惫,一看就是经历了万水千山,才刚刚找到了组织的。教室里灯火通明,完全让人忘记已是晚上八点半。全班共48个人,刚好可以排8列,每列6人为一个小组,由一人担任组长,负责组织打扫卫生、收发作业等事项。

大家都在教室里叽叽喳喳聊着各种话题。这时,人群突然安静了下了,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走进了教室。她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笔记本,眼神没有半点的漂移,只关注她的正前方。虽然同学在报到时都认识了这就是他们的新班主任汪家惠,但只有当她正式走上了讲台中央的那一刻,才是所谓“为师”身份的真正开始。

汪家惠在讲台上站定后,清了清一下嗓子,开始介绍道:“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汪家惠,同学下午报到时都已经知道了。不过,很多同学可能还没有记清我的全名。汪是汪洋大海的汪,家是家庭的家,惠是贤惠的惠。你们都当过小孩,从小父母都会教你们要记住爸妈的名字,这点很重要。以后在外面出了啥不该出的事,自己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都要记清,不然别人会以为遇上盲流。”汪家惠的声音带有明显的穿透力,很容易入耳入心。

汪家惠的开张白把大家逗笑了,不过孙宜静和另外几个女生的表情则很平静。

汪家惠于是继续得意地讲道:“其他班都没有动,为什么我们班今天报到今晚就召开班会,这是我作为两届校级优秀班主任的重要经验,也是我治班的一贯传统。你们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初中的优秀学生,本身就是自信再加点自负的小朋友。现在没有了升学压力,一伙来自天南海北的聪明人挤在一起,大家一定觉得很带劲吧。所以呢,我想一开始就把大家的螺丝拧紧点,早点开会才能早入正题。我们先按高矮次序,把座次再微调一下,这样看起来清爽一些,现在下面有点乱糟糟的。”

黎小新个子还没有长起来,他原本坐在教室后面,这下被重新安排了座次,坐在了孙宜静的前面。换位的一瞬间,两人不可避免对视了两秒。孙宜静抬头看见黎小新时,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她立即确认了这就是火车上坐在自己座椅背后的那位男生。孙宜静的惊讶举动,也让黎小新迟疑了一下。

他们这列小组的座位靠窗,上课看黑板时前后桌的同学相互不易构成遮挡,挨着窗有一条独立的过道,窗外越过围墙,则是长满大片竹林的沙溪河畔。不久同学们很快得知,几乎所有的情侣都喜欢在窗外的这片区域约会贪心,只是校学生会纪律部的干事会不定期前往此地突击检查。新生听到这些故事时,都会笑话师兄师姐们飞蛾扑火一般的智商。只是等他们被热恋冲昏了头脑时,早就忘掉了所谓的前车之鉴。每隔一两月,学校广播都会通报批评在外公开恋爱被查处的情侣名字和他们的所在班级。这种笑话一茬接一茬,下一届紧跟上一届,已经成为这所中专学校学生们的特别谈资。

调整完座次,汪家惠继续严肃地讲道:“我本想把笔记本里记下的各种校级校规都挨着讲一遍,今天时间有限,只有先简单给大家约法三章:第一,晚上熄灯后不准讲话;第二,不准谈恋爱;第三,男女同学都不准赌博抽烟。忙了一整天我也有点累了,要不同学们都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每人不超过一分钟。先从这个同学开始吧。”说完,她用手先指了指黎小新。

黎小新慢腾腾地站了起来,然后头往右转,望了一眼周边的同学,再望着黑板,他不敢直视班主任,还有点点紧张,不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发言的同学。

略微思考了几秒钟,黎小新介绍说:“我叫黎小新,来自川西平原,不过我住的地方,已经隔山只有几百米了,所以基本上算是山民,和许多同学一样。其实我可以不坐火车,沿江河顺流而下也能到达学校。我们家乡在古代就有一种殡葬方式叫船棺,把逝去的人放在和船类似的棺材上漂流而下,不管最终漂多久漂多远。考上这所好中专特别不容易,父母对我还是有些期待,大概率不会同意这种旅行方式。欢迎大家来我家玩,不过路费自理,只管吃住。玩得高兴当然好,如果不高兴也不要失望,所以过来玩之前,先不要把期望调得太高。”

黎小新介绍时,同学都慢慢安静了下来,这种表达方式有些另类,连班主任也不知道是批评还是表扬。他就是这种想法和别人不一样的男生,家庭、性格和自然环境,或许都在塑造他的个性特质中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当然,我们不能说这种个性特质是好还是坏,我们只能说客观上是这么个情况,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儿。

班主任停了一下,接着让孙宜静做自我介绍。

孙宜静早有准备,用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充满自信地说:“我叫孙宜静,父母的原籍也是巴蜀,但我的家乡应该算是新疆了,我是在新疆出生在新疆长大的,这是第一次走出新疆,来到内地,希望老师和同学们多多关心我。来校之前,父母对我也有一个小的约法三章,具体来说就是不准耍朋友、不准挂科、不准挨处分。希望老师和同学都能监督我。”

孙宜静的自我介绍引来了一片笑声。

一个坐在和孙宜静同一列最后一个位置的高个子男生张东刻意放慢语速点评道:“人家就是提醒男同学不要骚扰她。”

张东一看就是那种不好对付的人,他和黎小新同住506寝室,四个小时前两人刚刚在寝室里认识。

班主任在听孙宜静的自我介绍时,原本比较满意,还不自觉地点了两下头。当看到有同学起哄插话,有些生气了,她重重地敲了两下讲台,严厉的批评道:“孙宜静同学讲得很好嘛,你们为什么要笑?以后开班会时,不准随便插话。要发言请先举手,这些规矩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应该知道。”

大家于是继续自我介绍,个别同学因为过于紧张,需要先在纸上打完草稿才敢发言,所以渐渐也就没有完全按照座次进行。

不久,一个矮个子同学展现了他生龙活虎、充满力量地自我介绍,他说:“我叫江立峰,叫我江哥或峰仔都可以,我没啥好介绍的,要说成绩好思想好,我想大家都是优生都差不多吧。我有点小活,就是在武术班练过一两年,会前滚翻还有鲤鱼打挺这类中等难度的动作,要是有场地有机会可以给大家露两手,活跃活跃气氛。”

江立峰话音未落,教室里就响起了全班同学的热烈掌声。

受到前面同学的启发带动,后面同学总体延续了敞开心扉、略带调侃的介绍风格,不到四十分钟的见面会充满了娱乐节目的元素,节奏完全被这帮聪明的男生女生带歪了,整个班会开得欢天喜地。班主任汪家惠始终表情严肃,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她甚至想中途掐断这出表演,但又感觉有些过头了,于是打住了这个念头。

等到同学们一一介绍完毕后,班主任做了总结讲话:“今天的班会就到这里吧,顺便讲三件重要的事:第一,约法三章是最基本的纪律红线,希望大家好自为之,绝对不要去触犯。孙宜静同学父母管理严格,也搞了个约法三章,希望大家向她看齐。第二,我会在两周后确定班委人选,有积极性的同学可以到我在图书馆的办公室主动汇报,毛遂自荐。我也会找相关同学了解情况,希望大家积极配合。第三,今天散会后,先由孙宜静这一列的6位同学负责打扫卫生,一定要弄干净点。我们一列同学为一组,一组同学负责一周的清洁卫生。回到寝室后,大家要注意安全,特别是有些今天看样子活泼蹦跳的同学,千万别半夜三更从上铺滚下来。要是把嘴巴挂歪,就是毁容了。”

大家都高兴的回答道:谢谢汪老师!

1.4 打扫卫生

留下打扫卫生的同学,除了孙宜静、黎小新和张东之外,还有孙宜静的寝室同学余敏姝以及另外两位与孙宜静和余敏姝不在同一间寝室的女生张敏和李悦。

动手干活前,孙宜静先从包里掏出了两小袋葡萄干,递给黎小新和张东。

孙宜静热情地说:“我们几个女生都已经吃过了,从家里带过来的,你们可以尝尝啊。”

黎小新和张东没有想到还有这等礼物,两人不好意思拿到手上后,再塞进衣服的包包里。

大家风风火火打扫卫生,张东边干活边催促大家说:“几下弄完早点回去休息了,今天没弄干净的地方,明天晚上还可以继续干。”

余敏姝有些不同意张东的意见,她认真地说:“我觉得还是这次就尽量打扫干净点吧,这样下次轻松些。”

其他人都不搭话,大家继续干活。

没过多久,大家就打扫完了第一遍卫生。

这时,张东突然大声说:“哎呀,不好意思,我好像忘了锁宿舍壁柜的门。现在刚开学秩序有点乱,我得赶快回去看看。”

张东说完一溜烟就走了。接着,张敏和李悦也装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到:“好像我们的壁柜门也没有锁,不得了,证件和存折都在里面,我们也得先回去看看,顺便也看看你们的壁柜门锁了没有。”

于是,两人也趁机离开了教室。

余敏姝有些不高兴了,她生气地说:“那看来只有我们三人辛苦点,再打扫一遍了。都怪这些师兄师姐们毕业离校时忘了关窗户,现在满教室全是灰。”

三人终于完成了清洁任务,准备离开教室。

这时,孙宜静突然问黎小新:“你是不是今天在火车上牛仔包被小偷割破的那位同学?”

孙宜静的提问让黎小新大为惊讶,他连忙问到:“你怎么知道?”

“我下火车时,站在后面提醒过你,可能你没有听见。”孙宜静略显得意地告诉黎小新。

黎小新由衷地感谢道:“包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少!你的提醒起到了作用!只是我那时真的没有听到。”

这个时候,黎小新开始在猜测火车上那位披着长发的女生,或许就是眼前这位自己的同班同学兼后桌。他迟疑了一下,想再问孙宜静什么,好像嘴巴被什么堵住了,他还不是很习惯和刚认识的女同学无拘无束地聊天说话。孙宜静注意到了黎小新表情上的这个微妙变化,她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再做声。

余敏姝比孙宜静和黎小新年纪又大那么一点,她复读过两次才考上中专,已经18岁了。余敏姝那时的短发是扎起来的,个子略高但并不显得笨拙,看起来干练而不失可爱,凡事总是表现得更加成熟自信,无论在男女同学面前都备显领导范,对上对下都能游刃有余。听到这会,她立马笑嘻嘻地望着两人,蛮认真热情地提出了一个大家都不好拒绝的建议:“要不,你们两人握个手吧。既纪念提前一天认识,黎小新也可以真诚地表达一下感谢之意。”

黎小新有点紧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孙宜静已经非常礼貌地把手伸了过来。两只手很不自然地交织在了一起,再很不自然地松开。黎小新觉得孙宜静的手软软的,一种从未感受过的软,而他那只接触过孙宜静肌肤后的右手,就像被轻微烫伤了一样,明显觉得和左手有些不一样了。“难道手也像脸一样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比如叫所谓手红,和脸红近似,只是科学还没有发现而已?”黎小陷入反思的同时,表情也有些不自在了。

孙宜静看出了黎小新的紧张,于是认真地解释说:“我们那边的小朋友小时候都手拉手上学,不分男女,长大后也一样手拉手一起跳舞唱歌。可能你们内地的同学有些不习惯吧!”

大家一路聊着,不一会儿就到了男女生宿舍的分路口。余敏姝于是拉着孙宜静的手,和黎小新告别。两位女生转身离开后,紧挨着小声笑了起来,刚好黎小新能勉强听见,他目送着她俩的背影消失在林荫之中。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赶回男生宿舍楼的半路上,几乎没有了人影。校园的夜原本可以如此安静,与白日的喧嚣形成明显对比。

黎小新的情绪这时有些莫名地放松,半路有一株榕树的枝丫下垂,绿得正好,他往前冲了两小步,奋力跳起来想用手够着,还差那么一点点。或许再长高一些应该就差不多了。

想到这时,黎小新已经到达了男生宿舍楼下。他抬头一望,上面灯火通明。校园其他的地方都暗淡下来了,唯有这里依然充满着鲜活的气息,这些新来的中专生们已经从今天开始正式进入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中专时代。

回到寝室后,只有张东还没上床,其他寝室同学都累得半死,直乎乎躺着,有一位同学都已经开始打呼噜了。张东看到黎小新,马上堆了一个鬼脸,凑了过来,小声的“关心”道:“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见到的美女太多了,舍不得走啊?”

“你们走了后,我们又打扫了一遍。估计是暑假前刚毕业的师兄师姐们太兴奋,忘了关窗,实在是太脏了。”黎小新连忙进行了解释。

张东听了黎小新这话,再次把主题拉了回来,以一本正经但又略带嘲讽的语调点评道:“兴奋?我估计哭的也不少吧!我们老家村上,今年刚好就有一对从这个学校毕业的师兄师姐,两人毕业分手时哭得要死不活的。”

“两人一个村上的,为什么还要分手?不是说毕业分配工作,都回原籍吗?”黎小新对张东讲的故事有些不解。

张东摊了一下手,摆出了一种事不关己的样子,解释说:“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或许还有其他隐情吧。比如女方有幸分配到城里,还被哪个大老板的儿子看上,男方则去了一个边远乡镇之类的。”

黎小新说:“这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我只是假设,真实情况也不清楚。”张东回答道。

聊得差不多了,黎小新终于可以躺下来了,他没有把吃完的葡萄干的小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而是小心地放在窗前的写字台上。秋风从窗外进来后,把这个小包装袋轻轻摆动了两下。接着,寝室的灯灭了,入寝铃声同时响起。

1.5班委会成立

班委会人选尤其是谁当班长,班主任渐渐有了谱。那些好在同学中自我表现,但不喜欢在老师面前主动表达的,基本上不能入选。孙宜静并不知道,父母得知班主任尊姓大名之后,很快给班主任寄来一封挂号信,希望她能严加管教自己的女儿,特别是不允许谈恋爱。

其实,在未收到孙宜静父母来信之前,班主任已经初步圈定孙宜静可以作为班长。孙宜静表现得比同龄的其他同学沉稳许多,谈吐得体,又是干部子女,知道如何上下沟通。这个年龄段的中专生,尤其是初中毕业刚刚入学的同学,多以成绩优异见长,你不要指望他们个个都素质全面,既能当好士兵也能当好将军。能够从中选出两三个主要干部把同学组织好,又能帮班主任做点事,保证实现班级管理的基本目标就已经很不错了。重要的事情,还是要班主任自己亲自操刀定夺。

这段时间,班主任汪家惠同时也在单独找相关同学沟通,主要是便于更好了解班委初定人选的基本情况。对于班主任来说,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她需要借助班委的力量,把全班管控到她所期望的状态。她已经做了两届校级优秀班主任,如果再努力一把,省级优秀班主任这个荣誉称号就尽在掌握了。新生嘛,有点活泼过头是正常的,扣点操行分,适时处分一两个,再不成通知一下家长,几刷子就能把班上的歪风邪气给镇住。这些学生都是优生,自控力较强,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听管教。

班主任同时初步圈定,让全班个子最高的男生吕海军出任团支书,吕海军思维单纯,执行力强,可控度高,既能吼得住像张东这类自我感觉良好的大男生,还可以顺便帮她在图书馆搬上搬下。

尽管班主任汪家惠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但当两周后正式宣布班委名单、班长团支书人选及各自分工时,教室里还是出现了一小片哗然。为了让有几个想当班干部又没有被安排上的同学不至于因此泄气,好罐子破摔,她在最后特意强调,班委每年会拿出两三个名额轮换,供大家积极争取。

在座的各位中专生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生,如果继续读大学,以当时的水准大多数都能考上今天的211甚至985大学,所以自信再加点自负,这个时候仍然是他们的主导心态,他们的自我感觉这时估计和班主任汪家惠一样良好。

果不其然,开完班会,班主任前脚刚刚迈出教室,马上就有两三个同学起哄了,为首的小个子男生李茂林站起来大声说:“孙宜静当上班长,主要靠她送给全体女生和个别男生的那一小包葡萄干。”李茂林的语气坚定有力,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就差没有拍两下桌子,再同时高举右手大呼“打倒孙宜静”了。

孙宜静倒是见怪不怪,坐她背后的余敏姝立即反讽道:“你真是吃了葡萄还说葡萄酸。葡萄干有什么不好,至少吃了消化。有些人请全班男生和个别女生吃的牛肉干,吃了不知道有拉肚子的没有。”

于是教室里一片欢笑声。

李茂林非常生气地望着余敏姝,想回应点啥,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余敏珠年龄比他们都大,在气场上明显吼得住李茂林这类小男生。

身边的男同学趁机拍了拍李茂林肩膀,打趣式地帮着解围道:“不争不抢,不等不靠,回去洗洗一睡,第二天什么都想明白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你以为是小学初中,成绩好就当班长啊,还要拼能力,还有啥?”

身边的另外一个男同学大声补充到:“长相”。

于是,全班同学又一次哄堂大笑。

李茂林造反,是有底气的。他这人天生自带匪气,身边总有两三个铁哥们,刚才跟着起哄打圆场的两个男同学,就一天到晚和他沾在一起。李茂林的中考分数,在全班本省同学里面,是排名第一的,原本可以考入电力、邮电之类的热门学校。不过,初中班主任建议他报考这所政法类重点中专,以后可以做干部,并为他进校后如何进步提出了一些思路,想必应该包括积极争取进入班委之类。李茂林和父母恍然大悟,遵从了初中班主任的建议。为了积攒人气,争取进入班委,入学没几天,李茂林就豁出去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小笔钱,给全班男生和本组女生每人送了一小包牛肉干。

1.6老乡聚会

没有了升学和就业的压力,新生参加各种社团活动的积极性非常高。当然,最受欢迎的组织依然是老乡会。一般来说,省内的老乡会都是以生源地属于同一地级市的各年级同学组成,通过老乡会可以认识很多同届老乡和高年级的师兄师姐。由于大家毕业后都是分配回原籍工作,男女老乡之间谈恋爱的积极性相对较高。每年毕业时,老乡会大多能培养出好几对情侣。

黎小新很快就被自己的老乡们发现,找到他的是一个瘦高瘦高、带着金丝眼镜、看样子比较机灵的同届师兄刘冉和另一位小个子老乡。黎小新还清晰地记得,两位老乡有模有样地进了他们班教室后,扫了一二十秒,然后问到:“有没有宜都市的老乡,出来认识一下。”登记完黎小新的地址信息和联系方式后,刘冉顺便问了问黎小新:“坐你背后那位女生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黎小新一五一十地回答后,追问了李冉一句:“你们问这干啥,她又不是老乡。”李冉于是客气地笑了笑,耐心地回答说:“就统计统计!”

这一届新入学的老乡除了他俩外,还有女老乡张丽丽,父母是镇上的个体户。张丽丽那个时候个子还在长,小巧玲珑的样子,外观有些林黛玉的风范,但明显属于活泼有趣的同学。因为家里是做生意的,见识的人多,张丽丽说话办事明显比很多来自农村的同学更自信,也很容易和各类同学打成一片。

九月下旬的一个周末,全体老乡再次相聚,欢迎新人入会。到了傍晚,吃好喝好后的八九个老乡在江边燃起了篝火。太阳才刚刚下山,暑气并未完全消退。河对岸则是沿着山势一路铺成开来的工业区,大小厂房和职工宿舍错落有致,灯光闪烁。大家所在的这片河岸则是农业区,地势开阔平坦,有大片的沙滩。大家坐在河边的鹅卵石上,拉起了家长里短等各种话题。

“你们想过毕业后回家的事吗?”刘冉主动开口请教大家。

张丽丽回答道:“顺利成章的事有啥想,不就是回家做基层干部吗?”

“我听在县局的表哥说,表现好点有可能进县城。”刘冉煞有介事的补充到。:

“我也没有想过,即便去想也不知道该想什么,想了又该做什么。报考时只知道毕业后上班就是铁饭碗了。”黎小新微微叹了口气回答道。

张丽丽有点不耐烦了,说到:“你俩怎么越讲越深沉,先不考虑这些好不好。我提议,下个周末我们一起到河对岸的山上晃悠。我看好像修得挺漂亮的,不仅绿树成荫还有亭台楼阁,昨晚我在地图上看到好像就有一个公园在附近。这片河岸全是耕地,和我们老家江边没啥区别。”

“这个建议好,只是我们得多凑点钱再去,那边车票门票都要自己掏钱。”刘冉完全赞同张丽丽的建议。

男女老乡又继续天南海北吹了好久,周围的一切因为夜色的到来渐渐模糊在天地之中,浑然分不清彼此。黑夜彻底降临了,大家沿着江边的小路返校,一路依旧欢声笑语。这条小路偶有路灯和行道树,两旁长满了超过人高的芦苇和其他荒草。走在这条沿江的小路,再吹着江边的细风,满满的都是舒畅和愉快。

黎小新还记得大家一路上合唱了周华健的《其实不想走》中最经典的一段歌词:“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每个春夏秋冬。你要相信我,再不用多久,我要你和我今生一起度过。”那是一个流行的调调占据主流的时代,只要是流行就好,至于歌词代表的意义,对于十六七岁的他们来说,暂时并不重要。大部分的同学在当时好像也只会唱这么几句。当时的黎小新肯定也没有想到,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当他彷徨于人潮拥挤的街头老巷,不经意间听到这段呼唤真挚爱情的歌词时,驻足回味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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